握道据德升华人生
——黄友敬先生介绍
朱挺森、张潜华、宋爱斌、赵彦敏
一九三三年二月,黄友敬先生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。他的父亲是国文老师,并兼任记者和会计的工作,后追随孙中山先生,为了支持革命事业,他将家中财产全数捐出。革命失败给了他很大的打击,加之误诊又失明了,心情悲痛,常吟诵忧国忧民的诗文。父亲的爱国思想对先生的影响是深刻而巨大的,也是他后来走上革命道路的启蒙老师。
童年时期,日本帝国主义入侵,福州两度沦陷,民生涂炭,哀鸿遍野,日食难度,不知欢乐为何物。
少年时期,目睹旧中国的遍体鳞伤,深为祖国的命运担忧,抱着满腔的悲天悯人情怀,十二岁时写了一篇《黄昏》,国文教师阅后,遂拿去投稿,并为先生起笔名:“忧时”。未满十六岁,先生投身革命事业,参加了福州的地下党,没想到一九四九年八月福州解放,因“城工部”冤案牵连,祸从天降,蒙受巨大打击,直到一九五六年八月平反。
解放后先生背着冤案,被分配到税务局,从事基层税收工作,每天凌晨一二点到屠宰场核查,盖印,收税,这与先生想从事文学的理想直是天壤之别。他非常苦闷,于是把心灵的困惑投入到学习上去,经常彻夜挑灯,但仍然不能释怀。继而又广泛地学习中国历史、西方政治经济学、黑格尔著作、马克思恩格斯著作、毛泽东著作等等,特别是哲学。最后他从哲学中找到了答案——必然性和偶然性的辩证关系,让他认清自己人生走的这条路并没有错,也就是说忧国忧民参加革命没有错,这是必然性;但是门牌号错了,有这个灾难,是一个偶然性。不能因为这个偶然现象来否定这条路走错了,从而动摇自己参加革命的坚定信念,应当不改初衷,再冤枉也要搞好工作,这是为人民服务,这样,虽然没有平反,他先从思想上解放了自己。
除了“城工部”冤案外,“文化大革命”的劫难自然也没有逃过,经过长期批斗、关押、强迫劳动,以及长年累月超负荷工作,致使其身心受损,积劳成疾,罹患了严重神经衰弱、类风湿性关节炎、帕金森氏症、中毒性脑病、青光眼等多种难以医治的疾病,医院的常客,被急救过几次,落下了病弱的身体以及诸多后遗症。
七十年代,为了摆脱困境,先生决定自学医学,要为自己闯出一条路来。经过艰难的苦学与实践过程,先后治好了上述几种疾病。在治病的过程中,他总结出:科学+哲学+革命的方法。科学,是要真正清楚病理、病因,对症下药;哲学是帮助他提高判断力;比如类风湿性关节炎,他研究发现:这个病的基理是内热加外受风寒造成的。单从去风、去寒去治是不够的,要风、寒、湿三者交杂而治,而且这是外因。外因为次,内因为主的,治外因时,不要遗忘内因,要内外兼顾,标本同治。因此,他从二个方面来用药,一方面是固本的,养阴化瘀,而且养阴的要占百分之八九十,另一个是化瘀祛风的,只能占百分十左右。这样由内而外,由此及彼对症医治,根治了自己罹患了多年的类风湿性关节炎。革命是要有顽强拼搏的、奋不顾身的精神。例如他的青光眼严重时,医院的中医、西医大夫都束手无策,他就用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精神来激励自己,忍着剧痛看了许多古今中外的内科、外科、眼科、妇科、儿科等等医书,同时做了大量的笔记。按西医讲青光眼病人水分不能进太多,否则眼压会升高。他反其道而行之,采用“大进大出”的办法,以药代茶,使得药效终日常在。还创造中药熬了边喝边洗眼睛的方法,这样用了三年时间,根治了自己的青光眼。
在此期间,先生认识了陈紫庭医生,并师从于她。陈紫庭医生生于中医世家,三代都为良医。十七岁开始看病,从医五十多年,手上没有死过一个病人。她采用推拿和祖传的药方,一、二次就可以根治疟疾,经她手上治好的癌症病人有二十几个。她不仅医术高超,而且舞起剑来,水泼不进去;最难能可贵的是,她的医德高尚,传家之宝是:“有饭吃,有地方住,就不要赚病人的钱。”她将这种高尚的济世救人思想传给了先生。
然而命运是多舛的,一九七五年春节,先生突罹出血性坏死型胰腺炎伴发弥漫性腹膜炎,经过十三天的抢救,遗留下慢性胰腺炎和异常衰弱的体质。嗣后,虽经八年苦钻中西医学,终是根治乏术。后来他总结明白了,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有历史的局限性,其自身无法超越。
一九八三年七月,先生遂提前离休。他一边继续学习,一边开始修炼气功,除了给自己治病,先生开始用掌握的医术,义务为群众治病,先后也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。因治病效果好,渐渐地慕名而来的病人越来越多,每天早上先生从公园锻炼回来,家里就有病人等候了,因此积累了大量的治病经验。
先生边修炼,边研究气功原理,包括当时各家气功以及传统武术气功,深入分析它们的结构及特点;同时,又开始研究儒释道诸子百家,曾在鼓山住了半年多,阅读涌泉寺藏经阁内的大量佛学经典,并结交了一些法师、禅师,常与他们促膝相谈,共同深入探索佛学玄微。最后,先生直探源头,找到了——《道德经》。
所以,先生常说,他研究《道德经》,继而走上大道的路,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。他说:“是人类的走向,是民族的灾难,是世路的崎岖,是人生的曲折,是疾病的困扰,引导我辛勤地探索,艰苦地跋涉。”“我从道、佛、儒、医、武诸家理法,溯流而上,探索到它们的源头——《道德经》,与此同时,从文学、历史和哲学、社会科学循流索源,走到它们的源头——《道德经》。此两者,是如此地相根相生,相互交缠,又相互为用,逐步递升,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一起,逼使我努力清除盲目性,摆脱偶然性,把握必然性,从而开启了人生的理性自觉与自由。”
一九八五年夏,先生完成了《老子传真》初稿。一九九〇年秋,他完成了《老子气功学——道德经》第一册(《老子修真学概要》前身),尝试概括老子修真十四法,统称“无为自然法”。
一九九一年,他想申请成立福州市老子研究会,因为一无学术头衔,二无学府背景,所以没有批准,转而组织成立了福建省人体科学学会老子修真气功研究会,实际是学习《道德经》,通过读书、炼心、积德,提高道德人格,义务传授老子大道科学思想并为群众免费治病。不久,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,困扰他许久的慢性胰腺炎,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好了,而且精力日益充沛。
他在福州市鼓山开办《道德经》学习班,每周组织大家学习,指导学员在日常生活中实践老子思想,修炼老子修真大道,众多的学员因此摆脱了困扰已久的疾病,走上了心身健康的幸福道路。这一过程持续了八年,另有长乐、闽清、平潭、屏南、西安等地近千人先后以不同的形式参加了学习和实践。之后,先生不再公开集体办班,集中精力整理资料和进一步理论研究及实践。
先生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,坚持历史与现实相结合,坚持群体与自我相结合,边学习,边修炼,边探索,边总结,于一九九三年续写了《老子气功学——道德经》第二册,破译和化生了“虚静自然法”、“大道自然法”和“老子修真静功”,付之群众实践,均行之有良效。于是将学员的读书、修炼的心得编著成《修道证真录》,藉以昭信于世;同时,有感即录,集为《探老随感录》《哲学探索录》作为修真入门的资鉴、理法的补充;陆续著作了《从本体论探索老子之道》《论道的本性》和《道论——对老子大道哲学的思考》等文章作为参加“老子文化国际研讨会”等学术会议的论文。此外,还编著《饮食养真录》《青光眼论治》《眼科札记》《肝病论治》《虚劳论治》等书。历时十一年,于一九九八年三月完成四十五万字的《老子传真》,集校正、注释、今译、解说四个部分浑然一体,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,后经几年的探索,其修订本于二〇〇三年十二月由儒商出版社出版;一九九九年著成《老子修真学概要》,由银河出版社出版;二〇一一年与人合著《老子》,其中《老子传》为先生执笔,由海风出版社出版;此外先生还留下了四、五百万字的讲课稿,我们将其中部分加以编辑,同时将先生编著的《饮食养真录》及部分《探老随感录》组合在一起,于二〇一五年七月由海风出版社出版了《黄友敬集》一书。这些都是先生的心血凝结,也是祖国大道科学研究的宝贵财富。
《老子传真》,我国著名哲学家张岱年题辞:“阐明为道日损玄旨,深研长生久视之道。”《老子修真学概要》,四川博物馆研究员、中国道教协会理事王家佑说:“黄公精思天道,所著诸论皆是道德文章。”有人对先生说:“是痛苦凝炼了你的华章,是灾难成就了你的灵魂。”洵是至论。
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。”
然而,探索是艰难的,尤其探索《道德经》是难上加难。先生总结自己探老之难的原因在于:
“从主体来说——
一是须有高度的文化素养。对于先秦语文的特点有所理解,于训诂之学有所把握,于诸子百家之学有所驰骋,既不会望《道德经》以兴叹,裹足而不前,亦不致望文以生训,迷蒙而不明。
二是须有超人的理性思维。对于中国传统的哲学,以及世界的哲学,尤其是马克思、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,有其整体性的把握,方不致陷于仁者见仁、智者见智的迷惘与陷阱之中,而得以从思想、思维上与老子相互交通。
三是须有修道的真切体验悟证。老子五千言述道德之意,道重身体力行,舍此别无悟入处。老子所继承与发扬的上古大道科学,乃是实证实悟的学问,其核心唯是‘修之于身,其德乃真’。身之不修,何有于道德?
四是须有老子的大道胸怀。心怀百姓,唯独没有一己之私;胸罗万有,唯独没有一己之妄。老子其深于人类历史的忧患意识者,他所抱有的时代精神与宇宙意识,虽然,玄矣,深矣,远矣,但亦非可望而不可即的。
从自在的客体来说——
一是失道而后德,失德而后仁,失仁而后义,失义而后礼。日移月转,时代递降,人类愈失其本真,离道日远,今日的我们,与《道德经》相隔远矣,这是时代的局限,亦是历史的鸿沟。
二是自古以来,探索《道德经》者,虽然历代辈出,不下三千余家,各出己意,师其成心以自用,如何于此浩如烟海之中,游泳自如,兼收并蓄,执一以贯,而不致歧路亡羊?
三是时代与历史的要求,人类自我觉醒的要求。古今中外,无数仁人志士,众里寻她千百度,却只在灯火阑珊处。我们人生的塑造与升华,生命的流向,命运的走向,均与之息息相关。探索《道德经》者,须从自我的人生需要与人类历史的时代需求相结合,而努力从事于大道科学,自可应运而兴,适时而动,成功遂事。
四是国家振兴,稳定发展,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,继承、发扬中国传统文化,尤其是它的活水源头——大道科学,实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当务之急。何况大道科学,乃一切科学之母,是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。它不但是巨大无比的精神力量,亦是高深超越的科学,蕴蓄着伟大的科学智慧与深厚的物质力量。
主体与客体相互结合,相须为用,不可或缺。固然是难矣,却非可望不可即,只要有志于道,用全部的生命和心灵投入探索,自可积跬步以致千里,终抵于成的。”
先生自谦鄙陋,效驽马之不舍,用自己全部生命和心灵,走出了自己道德为心,弘扬大道,造福人类的心路历程。“苟为大道生死以,岂因祸福避趋之。”这是先生常说的一句话,他是这样说的,也是这样做的,为此他“勇敢地排除一切艰难险阻,藐视所有内外干扰,为振兴中华,为造福人类,为道化天下,鞠躬尽瘁”。
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到他去世,二十多年修真弘道的实践证明:老子修真大道,只要依法修炼,不难对它心领神会,而悟大道不传之秘,迅速获得治病健身、延年益寿、开发智慧、激发人体潜能、成功遂事等方面的效果,而且切实把握人生处世待人、从事各项事业的无上秘要法门,而立于不败之地,获得最佳的成效。先生总结它是:“玄之又玄,众妙之门;实之又实,人生之路。”
先生一生爱书如命,借书,买书,读书,写书。他从几十年的探索研究实践中,总结出七个字:“广、博、精、深、约、化、创”,前五者是取其精华,化者,融化为已有;创者,升华与创新。先生晚年犹勤学不怠,在他生命行将结束的前几天,还要学生扶他坐到轮椅上,想去新华书店选购一些书籍。
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”历经数十春秋艰难困苦的磨难,先生终因积劳成疾,心力交瘁,于二〇一四年七月十五日(农历六月十九日)离开了我们,我们谨以此告慰先师,您可以放心地走了,您所魂牵梦绕的、未尽的老子大道事业定将后继有人!
二〇一五年八月于福州“若水居”